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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 0 0 6 年第4 期 ( 第2 6 卷总第 1 0 9 期) Gu i z h o u E t h n i c S t u d i e s N o . 4 , 2 0 0 6 ( V o l . 2 6 . G e n e r a l . N o . 1 0 9 ) 亦歌亦哭亦喜亦悲 评讫佬族 哭嫁歌 岑 ( 遵义师范学院中文系 玲 贵州 遵义5 6 3 0 0 2 ) 中图分类号:1 2 0 7 . 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 0 0 2 一 6 9 5 9 ( 2 0 0 6 ) 0 4 - 0 2 1 4 - 0 3 A Mi x t u r e o f E u l o g
2、 y , We e p , T o y a n d S o r r o w T h e F e a t u r e s o f t h e B a ll a d o f E s p o u s a l We e p i n g l y o f t h e G e l a o Mi n o r i t y C E N L i n g ( Z u n y i N o r m a l C o l l g e , Z u n y i , G u i z h o u 5 6 3 0 0 2 , C h i n a ) 哭嫁是十分古老的习俗。古人认为婚姻为人伦之始,承载着重要的社会责任。女人的最后归 宿是
3、夫家,其性别的社会责任是通过婚姻来实现的,出嫁是女人凤凰涅般生命的突变,她将彻底脱离 原生家庭而把生命意义彻底归属于丈夫。挥泪告别难留之昨天,走向企盼而又充满危机的明天,构成 了俗语 “ 出嫁女儿哭是笑”的全部情感内涵。特殊氛围中的特殊宣泄为女性提供了一个男权社会中其 他场合不可能实现的悠意地表达自己话语权的最好形式,难以言表的种种复杂情感如瀑布倾泻一吐为 快,亦歌亦哭、亦喜亦悲的哭唱中艰难地完成从少女到新娘的心理转换。哭嫁歌以其强化女性话语权 的诉说权利和独特的情感调节功能成为热闹婚礼上最煽情的一道风景线。 哭嫁习俗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和广阔的地域内,是许多少数民族和部分汉族婚礼的重要组成部
4、分,具有独特的文化价值。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王其珍收集整理的 哭嫁歌用汉语文字全面真 地记录了道真佗佬族哭嫁歌的内容,是难得的研究佗佬族婚俗及妇女生活的原始素材。 哭嫁歌共 5 1 首,主唱是即将出嫁的新娘,其歌温婉细腻,颇具鲜明的女性特色。创作者及受 众皆为民间, 决定了哭嫁歌民歌属性和基本艺术特征,情感热烈真挚、语言通俗浅显、诵之琅琅上 口。民歌独特的表现手法使哭嫁歌的文化内蕴就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示,也使新娘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 诗人。 首先是内容丰富且具女性特征。讫佬族姑娘出嫁前三五天便开始用哭嫁的形式告别父母和亲人。 礼记 曾子问 :“ 孔子日:嫁女之家,三夜不熄烛,思相离也。 ”与亲人
5、故土的离别之悲是哭唱的重 要内容,同时叹自身、怨父母、讽媒人,还暗含少女即将为新嫁娘的欣然,还有就是对生为女儿身无 法把握自己命运的自 怨和对今后婚姻生活的担忧惶恐。如 哭哥哥“ 假如我是男子汉,兄弟一起把 梁看。 走进走出同 路走 .,田 里土里活不愁。可恨我是贱女子, 心想把家不由己” 。 哭嫁歌哭至亲7 人、亲戚 1 2 人、操办婚礼的各类人员 1 1 人、媒人,然后是拜别祖宗、父母、众亲后唱最后一首 哭 收稿日期: 作者 21 4 2 0 0 6一0 5一l l o 岑玲 ( 1 9 5 6 -) ,女,遵义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 万方数据 岑玲:亦歌亦哭亦喜亦悲 上轿 。从哭唱对象看
6、囊括了新娘身边所有的人,在对各类人的哭诉中完整地表现了即将出嫁的女子 内心复杂的情感。在一一的哭诉中,有两个现象值得注意。首先是对三个人哭了两遍,爹娘和媒人, 这反映出这三个人与新娘的独特关系,爹娘是生养自己的亲人,而媒人是决定了自己命运的人,这种 安排避免了诗歌内容的单一性;另外哭嫁歌口耳相传,沿习成俗,热闹的婚礼便是女孩子学习哭嫁歌 的最好的课堂。 哭嫁歌主唱及劝新娘或陪新娘唱的7 人均为女性,这充分表现了哭嫁歌女性特征 的事实。 其二是赋比兴的运用。赋比兴是中国诗歌的传统表现手法,从 诗经到汉乐府民歌乃至历代民 歌,赋比兴都以其勃勃生机成为与主体诗歌联系的天然纽带。哭嫁歌中赋比兴的运用比
7、比皆是,充分 表现了民歌的这一特性。如 ( 哭嫂嫂说嫂嫂 “ 教我绣花先穿针,教我裁衣布剪成,教我做饭把米 淘,教我担水水满盈” 。用赋的手法历数嫂嫂对自己的关爱; 哭娘娘中 “ 一树桂花香东方” ,接下 来是 “ 南方” 、“ 西方” 、“ 北方” ,手法与北朝民歌 木兰辞木兰 “ 东市” 、“ 西市”“ 南市” 、“ 北市” 买出征前的行头如出一辙。( 哭嫁歌中有s 处用了按月歌事的手法,在岁月的迁延中,或歌农事之 辛劳、或歌不同季节中的心绪,其间歌咏了二十四节气、十二个月花事、四季农作物等,是对佗佬族 人民劳动生活的形象反映。 兴的运用起到调节音节和烘托气氛的作用,使诗歌容易上口。如 哭
8、伯父“ 太阳出来晒百草, 从小伯父对我好。太阳出来晒白岩, 赶场帮我买花鞋。太阳出来晒京城, 伯父待我当亲人。太阳出来 晒白坡, 你的银钱花得多。 ”有时往往还兴中带比,使兴具有更为深微的意蕴,如 哭妹妹“ 好吃柑 子十八瓣,好姐好妹要分散。好吃柑子要剥皮,好姐好妹要分离。好吃柑子要抽筋,好姐好妹要分 身” ,兴中取喻,以柑子皮与瓤的终不可依比喻姐妹分离的不可挽回。在 哭嫁歌中,兴是运用得 最广泛的一种手法,在诗歌的开头、中间以及结尾处,几乎是每一句歌词前都有一句起兴之语,形成 一种主副句的独特格式。起兴的意象包括大自然的各种景象、各种飞禽和农家惯常见到的各种植物 等,充分体现了 “ 饥者歌其
9、食,劳者歌其事”民歌特征。由于兴的广泛运用,整个 哭嫁歌中, “ 一”字的运用频率很高,如 哭嫂嫂“ 一根扁担颤悠悠,家中之事我来丢。 ”“ 一盏油灯明又亮,嫂 在家中把家当”之类的句子俯拾皆是。 比的运用较广泛,如 哭哥哥“ 哥是门前一竹林,根竹紧连万年青。妹是湖上水浮漂,无根无 底水上摆” ,以比喻表现了身为女子无从找到自己生活位置的痛苦;“ 冬月雪花满天飘,天寒地冻风像 刀”表现了农历十一月寒风的凛冽。 其三是修辞手法的多样性,表现了伦佬族女性的艺术灵性。特别突出的如 哭哥哥 ,用一连串 的洁问 “ 我的长兄我的哥,兄妹离别心难过。为啥要我离爹娘?为啥要我离老房?为啥要送金和银? 为啥把
10、我撵出门?有房为啥不让住?有土为啥不让耕?有锅为啥不让煮?有凳为啥不让坐? ”表现了 女子即将远离对故土亲人对的眷念。 哭表弟“ 不知二姓门大小?不知二姓水多深?不知丈夫高和 矮?不知婆婆啥德行?不知田有多少丘?不知树树几多根?不知猪牛有没有?不知有无烤火坑?不知 草房有多大?不知谷子有几斤?表姐生来命多苦,出门听天来安身。 ”十个洁问道尽了女子对不可把 握的婚姻生活的惶惑。另如 哭哥哥“ 我要真的是小鸟,有翅能飞那倒好。我要飞到天堂去,蟠桃 仙果随我吃。我要飞到龙宫去, 龙衣龙袍随我取。真是要有好天地,我驾彩云接哥去。 ” 姐劝唱 “ 姐妹来到仙人桥,仙女端水姐妹喝;姐妹来到十八河,满河鲤鱼
11、迎跳舞;姐妹来到十八湾,一湾黄 鹏在唱歌;姐妹来到金竹林,喜鹊喳喳乐哈哈” 。这一类浪漫丰富的想象在诗中虽不多,但它却执着 表达了苦难的现实人生中希图挣脱束缚获得自由生命的理想光照因而显得弥足珍贵。 对比和夸张的运用也颇具特色:如 拜父母“ 门前有口荷花塘,荷花塘里月光洒。往年望月不 多我, 今年望月没有我” , 用对比表现了新嫁娘在即将离家而去时对父母的拳拳深情。如 ( 媒还唱 “ 婆家后面千重山, 你去不会缺衣穿。婆家前面万担田, 你去不会缺米饭” , 夸张之语神情毕肖 地刻画 21 5 万方数据 2 0 0 6 年第4 期OF穷 ,a刀形2 0 0 6 年 8 月版 出媒人言过其实的职业
12、特点;如 骂媒歌 “ 你做媒人真可恶,生来牙齿上下磨;说得石头把花开, 说得骡子头长角” ,揭穿了媒人在说媒过程中为达目的而不顾事实的花言巧语; 哭木匠中 “ 木匠师 傅手艺真,墨线弹到遵义城” ,借夸手艺之精来表达对为自己婚事劳作的木匠师傅感谢之意;“ 爹爹抚 我不得靠,想起想起泪成河”用夸张之语表达将离父母而去难以尽孝的悲痛; 再哭爹中 “ 翻过九 十九匹山,走过九十九道湾;花去银钱九百两,花去粮食九十担” ,叙述爹爹为自己婚事辛勤操劳。 最后, 哭嫁歌语言颇具特色。全诗均为整齐的七言,无一例外, 但诗行多少和分段视内容而 定。用韵无定则,或全诗用一韵,或一段用一韵,或隔两句、四句用一韵,
13、腾挪变化使整齐的七言无 板滞之病而富灵动之势。叠字的大量运用使诗歌生动活泼而具清新之感,如 “ 阳雀叫了一回回,你抚 冤家十八岁” 、“ 箱子做来四方方,装满花被花衣裳” 、“ 房顶瓦片片片青,片片瓦片妹无份” 、“ 苦命姐 姐空手来,送你几句空话话” 、“ 我的乖呀我的妹,公婆年老话话多” 、“ 天黄黄来地黄黄,少生女子多 生郎” 、“ 万里晴空天蓝蓝,天空飞来对对雁” 、“ 打打扮扮走出门,走起路来比燕轻” ,“ 刀豆开花起缕 缕,今天说起明天走”等。多用叠字是民歌的突出特色,李季在陕北高原 “ 信天游”基础上创作的 王贵与李香香与 哭嫁歌虽产生于不同地域但在语言上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方言
14、俗语的运用 使 ( 哭嫁歌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 哭嫁歌的收集整理者王其珍就是道真人,t熟当地风土人情, 故 哭嫁歌中保留了相当数量的方言,表现出地道的原生态性。如 “ 女儿随我一十八,没有吃穿好 哇甲 ( 可怜) ” 、“ 穿巾巾来挂柳柳 ( 衣衫槛楼) ,喝汤汤来吃疙瘩 ( 土豆) ” 、“ 一个毛盖 ( 竹编的蒸盖) 圆又圆,妹妹不在嫂跟前” 、“ 花轿一到你就去,你的嫂嫂不惯事 ( 习惯) ” 、“ 吵架角捏 ( 闹矛盾)莫 外传,要把哭脸当笑脸” 、“ 大年过完生期 ( 生日)来,没帮伯父做双鞋” 、“ 五月芒种又夏至,包谷吊 吊 ( 穗子)都出齐” 、“ 桐子开花起花花 ( 一簇簇)
15、 ,今天来了亲表哥” 、“ 初一初二月不明,表嫂来得 好希衡 ( 很难得) ” 、“ 衣服脏了有人洗,衣服破了有人撩 ( 缝补) ” 、“ 四季花开四季有,堂哥礼信 ( 人 情之礼)送得厚” 、“ 房屋有嫂年年看,天地有哥年年拌 ( 打理) ” 、“ 满头青丝黑黝黝,黄杨梳子梳伸 抖 ( 整齐) ” 、“ 不管男女愿不愿,生拉活扯嘟开焦 ( 怎么办) ”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如此多的方言 俗语,至今仍有很多是当地的老百姓惯常使用的语言,哭嫁歌是经历了几千年岁月风霜积淀下来的语 言活化石,有研究伦佬族民族语言流变的参考价值。 以上择其要者阐述了 ( 哭嫁歌之艺术特性,另还有如递进、顶真、拟人、回环、博喻、复沓、 心理刻画,人物外貌描写等也时可见之。如此美轮美灸的天籁,加上极富地方特色的曲调 ( 书后附有 一首 开声歌曲谱) ,长歌当哭,把女子出嫁前那种优喜参半、悲辛共之的九曲回肠渲染得淋漓尽 致,令人几欲一洒同情之泪。 哭嫁歌是讫佬族妇女世代相传并不断丰富的口头文学作品,她们并 不懂得繁琐的文学创作圭桌,但她们的慧性却使其艺术实践无不暗合于形而上的理论,诸如押韵、修 辞、 赋比兴的运用等等,表现了非凡的艺术才能。 哭嫁歌这一艺术奇葩与其他兄弟民族的民歌一 样.都是祖国民族文学中的珍品值得人们关注和研究。 ( 贵任编辑:石船) 21 6 万方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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