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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八十一回惜昵近公子做良媒讳笞罚丫鬟结恶党 【回前批:此回草成须重写,酌改方妥。畸笏叟】 诗云: 百般颠倒相酬谋,千种幽思似水柔。 鬼魅因何难尽驱,心魔桎梏自禁囚。 话说孙家的人来接迎春,邢夫人也不问其夫妻和睦、家务烦难,只面情塞责而已。迎春素日 被邢夫人冷落,又非其所出,少有体恤,心中虽有百般言辞,亦不便多言,只得忍悲作辞。 邢夫人叮嘱孙家的两个同来的管事婆子一路好生照看迎春,吩咐妥当后就回去了。 两个婆子击掌令仆人起轿,越过蜂腰桥, 撇过晓翠堂, 往东一条甬道而来。行不了一 箭之地, 忽见宝玉远远赶来,高声呼请停轿。 原来宝玉刚从王夫人那里来,当日迎春与众人哭诉自己 受孙家折磨,宝玉一旁聆
2、听,虽愤懑满怀,当着众姐妹面不好声张,本欲从正门往东回怡红 院, 一行走一行盘算着迎春此去何时能有重归之日,定似那兰口(按:墨污不能辨认)落入 口口 (按:墨污不能辨认)豕彘之群,日子过的必不遂心,忿怨难抑 ,因掉头往北一条平坦 宽阔径道再往西而行,恰好同迎春在沁芳溪南畔迎头遇见,忙要过来嘱托他几句。孙家的两 个婆子忙令停轿,笑脸迎道:“宝二爷必是舍不得二小姐回去,要亲自来送送,恰好他还没 有去呢。”迎春闻言急忙下轿,见是宝玉,含泪同他谈叙 手足之情,又劝他回去。宝玉蹙眉 含泪,满脸怒气对迎春道: “待我同去孙家, 和那混帐行子评理,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二姐姐。” 迎春唬了一跳,忙止道:“不妥,他
3、们的人不讲理,没的你也陪着受他们的恶语恶气。”宝 玉拗着性子要上轿子,那两个婆子都陪笑着岔开。 正推攘间, 只见 王夫人带着两个贴身小丫头匆忙 赶来,呵斥宝玉道: “我就猜着你在这里混 搅,快回去念书 去, 那有你什么事?” 宝玉含泪道:“我不过 来辞辞二姐姐, 岂有敢混搅的 ?” 王夫人 嗔道:“我还不知道你,满嘴里只是混说。”那两个婆子笑着回禀 他:“宝玉要去孙 家评理,正劝不住呢。”王夫人听了,又好笑又好恼道:“小两口那有不磕磕碰碰的,日子 久了自然就好了。你再不走,看你父亲知道了不捶你!”宝玉只得低着头慢慢的一径走了。 王夫人虽怜惜迎春在那边受苦,可又想终有一辞,因不便强留,拿帕子为迎
4、春擦拭眼泪,用 些人情大理的话安慰迎春上轿。 话说宝玉憋着一肚子闷气无处排解,一路上又是嗟叹又是掉泪,找不到人倾诉, 因去潇 湘馆找黛玉。刚进了门, 就看见黛玉歪在炕上看书。因走到桌边含泪坐了。黛玉见他这番光 景,知他是为迎春所来,不免眼圈也红了道:“二姐姐走了吗?”宝玉颔首 泣道; “二姐姐 在孙家这般遭罪, 我也不能如何, 就记当初 初结海棠社的时候, 大家吟诗做东道, 那时候何等 热闹,可如今一个个嫁人了。都走了,园子益发冷清了,日后还不知怎样呢。女孩子家嫁了 人却是受这般 愁苦 ,倒是不嫁人的好,真是越想不由得人心里难受。”黛玉听了这番言语, 低头叹气,握着帕子咳嗽几声,滴下泪来。 宝
5、玉见黛玉伤感, 也不好多说了, 问问他近来身体可好些,要他多 调养些。黛玉道:“ 感 觉身子健旺了些,你也快回去念书罢,舅母知道你又在这里,恐又不得安生了。”宝玉又劝 慰了他两句,起身走了出来。黛玉见他走了,叹了口气,歪在炕上只是发呆,不知不觉又掉 了些泪 ,拿手帕拭去。外面清光裹着一缕秋風照进户内,黛玉顿觉一丝凉意,见窗外修竹扶 摇曳晃,象是两个佳人相互搀扶一般,再听其声响,分不出是叹息声还是風声,更觉凄清, 因起身关了轩窗,退至炕上,倒头闭目歇着。 且说宝玉 一肚子闷气 往怡红院来。 犹未 至门口,却见院门大开, 只听见院内一叠声乱嚷, 因纳闷道:“这就奇了, 是谁这么大声在我的院子里吵闹
6、,敢又是那李嬷嬷排揎丫鬟不成?” 再细看时 ,却见是葵官、 豆(按:原文空缺多处,但从本回宝玉梦境看,应为“豆”字,下 文各处“豆官”均如此法补成)官、艾官三个一脸怒色在阶矶上,正对这袭人推推攘攘的, 宝玉见了越发诧异,又想:“中秋节后太太已吩咐过芳官他们,十二个一概不许留在园内, 都令其各人干娘带出,自行聘嫁, 怎么又返回来闹?”因急步入院一探虚实。只听艾官骂道: “好个西洋花点子叭儿狗,不枉李奶奶说你人前妆狐媚子哄人,原来你果真是个刁滑的狐狸。 为了二两月錢, 背地里给主子告密,讨主子欢心, 两面三刀嚼舌根,你瞒的过宝二爷瞒不过 我们。 横竖我们是放出去的人了,不怕奶奶太太们再来撵,今日偏
7、去告诉奶奶太太们,让大 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狐狸精!” 宝玉闻言大惊, 因多日来已怀疑以前的私自顽话都是袭人告诉的,今儿见艾官复自提起, 心里已明白了大半,赶忙过来拉艾官他们三个道:“且别大声嚷嚷,仔细外头听见。”艾官 三个回头见是宝玉,忙一把抓住手诉道:“宝二爷也回来了,快为我们申申 冤,我们在园子 里过的好好的, 这一出去过不遂心的日子,怎不冤屈?都是他犯舌乱咬,害的我们离了这园 子。如今想再进来也不能了。”说完三个都哭了起来。宝玉闻言不觉眼圈也红了,道:“我 只当咱们见不着了,我就是为你们死了,也是心甘。你们都过的怎样,他们 有没有给你们罪 受? ”艾官泣道: “龄官在城外租了居处,蔷大爷
8、常去看他。还有几个在水月庵里,干娘给 咱几个说媒,我们就逃出来了,回来拿已往遗下的衣物簪环契约,偏遇见这西洋吧儿狗,怎 不气恼? ”宝玉闻言落泪道:“都是我不好,连累姐姐们遭殃。太太还在那边呢,迟会子回 来看到就不好了,有什么话咱轻轻的说。” 袭人一边怒道: “少来污蔑人,我几时告状了?你们不怀疑他们,一口咬定是我,我就 不冤屈?如今你们不是这园子里的人了,我就撵的起了, 谁放你们进来的?”葵官冷笑道: “怎么人人都不对,太太单挑不出你的错?”袭人笑道:“神天菩萨,你们干的事又不是独 我知道, 怎么偏偏咬定我说的?”豆官道:“谁不知道你是太太的贴心人,每月多二两银子, 不是你是谁?别打量人人不
9、知道,你和宝二爷的那点事也瞒不过咱们,晴雯姐姐 亦曾私自说 过,看你怎么赖!”【夹批:余亦骇然,不知从何说起。】 宝玉闻言大惊,忙劝道:“求求各位姐姐,快别提了,再提要闯大祸了!”艾官三个 执意要告诉王夫人去,宝玉急的拉了这个又扯那个道:“太太瞅见你们腻烦着呢,我是怕姐 姐们遭殃。 还是快走罢, 我日后会去看你们,不然太太看到了要责罚你们,到时想跑也跑不 掉了。”艾官三个听听在理,咬牙对袭人道:“便宜你了,咱还是去找那几个说说,叫他们 提防着点, 谁知道这蹄子还会咬那个。”袭人气的要上去推搡他们三个,被宝玉好歹拉住了。 葵官、 豆官、艾官三个悻悻走了出去,恰与秋纹、 碧痕撞个满怀。 也不答言,
10、 匆匆一径走了。 秋纹急匆匆进来说:“你不用得意,待我拿了钱来翻了本,气死你。”碧痕笑着跟上来,二 人看见屋里景状,都诧然站往一边站了。宝玉见秋纹握口站在一边惊呆,看着神色慌乱,遂 心想: “他为何不上前盘问一番,只是一边站着?大不似以往作风。”不免起了疑。碧痕催 他道: “姐姐不是要找些钱翻回本么,怎么呆呆的?”秋纹半天回过神来,笑道:“那边定 是等的急了,我这就拿钱去。”匆忙进去,宝玉跟了进来,笑道:“他们都说是袭人私下秘 告的,你们俩经常在一处的,你可知道内情?”秋纹道:“他的事又与我什么相干,二爷怎 么问我?”宝玉道:“你不用打掩饰,待我查出内情,那时就对你不利了。”秋纹低头道: “真
11、的与我无关,是袭人要我偷偷告诉夫人的,二爷别怪我。”说完打开箱子,翻出一吊子 钱,急匆匆走了出去。宝玉跟了出来,看见袭人也要跟着出去,用手去拉他,道:“别急着 要走,还有话问你。” 袭人被宝玉拉着动了气,索性坐了下来。宝玉回头见他含嗔不语,叹道:“ 我平生最 恨背后拨弄是非的人,可怜晴雯被伶俐标致所误,这就得罪了诸人 ,还有芳官、藕官,皆是 如此,我如今又该相信谁去,没一个靠得住的人。”说着不觉掉下泪来。袭人蹙眉 起身要去 倒茶:“二爷怎么也怀疑是我做的,戏子嘴里无真言,他们的话你也信?我要去做针线了, 眼看天气越发凉了,那里还有工夫听这些人瞎掰。”正说着,绮霰、秋纹、碧痕说说笑笑 进屋来,
12、【夹批:怎不见檀云? 俟改之】 【宝玉前回 动气 误折檀云梳齿,本回不见此人,命 改之。畸笏叟】宝玉忙起身问道:“艾官他们三个去那里了?”碧痕 道: “ 刚出了大门,问 他们去那里,都嘀嘀咕咕说要去告诉别人提防什么小人,这不,要到厨房去找柳家的呢。” 袭人一听,慌的推开碧痕就往外走。绮霰 笑道: “怎么他慌的那样,敢是艾官几个欠他的錢 不成?”宝玉道: “你们在屋里好生待着别出去,我一会回来有话给你们说。”说着急忙跟 了出去。绮霰、秋纹、碧痕三个并不着意,进里间玩牌。 宝玉出了院子, 却不见 了袭人, 因匆忙往厨房赶来,恰见柳家媳妇端着盆清水,一个婆子握 着一把青菜,刚从门里出来,看见宝玉来了
13、,慌忙垂手在墙边站好了,都笑道:“宝二爷来 了,也没人通告一声。”宝玉笑着摆摆手,往厨房里探头。柳家媳妇笑道:“宝二爷要什么 吃的, 就让那些小丫头来端了去,敢是要换什么新口味了,巴巴的躬自跑来一趟。”宝玉 见厨房里只有几个媳妇婆子忙作一团,并不见袭人四个,便道:“可曾看见袭人、艾官几个 来过?”柳家媳妇道:“倒不曾看见,艾官不是放出去了吗,怎么又来了?”宝玉跺脚皱眉 道:“这回可惹火烧身了,又上那里找去!”乃把艾官三个偷偷设法进园往怡红院厮闹的事 说了一番,又道: “太太气还未平,尚要查咎拿咱们的错,再不把几个留把柄的放出去,恐 怕太太一个都不会饶的。你也知道太太已经发下狠了,前些时候闹出多
14、少事来。”因悄悄告 诉柳家媳妇,叫他去把春燕等人叫到怡红院等着。柳家媳妇因五儿前些日犯事被关起来过, 又有錢槐家的来逼亲,五儿娇弱不禁聒噪,气的一病而亡,自己也悲恸多日,成日丢魂落魄 的。【夹批:五儿不得已补写于此,稍嫌仓促】这会又听宝玉如此说,忙放下手里的菜去找 春燕、佳蕙几个。 宝玉仍往各处去找袭人、艾官四个。 不觉来至柳叶渚,一径顺着柳堤走来,却见 南北 一条白 练,清澈宽豁, 柳树槐树 参差。 树杪之间, 几声秋蝉凄鸣。 远远看见几个人在堤上推拉撕扯, 走近了再看,不是别个,正是袭人、葵官四个。只见艾官揪着袭人的衣襟,葵官拽着头发, 豆官指着袭人骂不绝口。 宝玉忙上前拉开道:“姐姐们饶
15、了他罢,以后他再不敢了。”豆官道: “我们都出去了,他 还好意思待在这园子,我们不服!”宝玉道:“好了,好了,这园子一个也不留了,都走 罢, 没的惹祸生事! 非但袭人要走,连麝月、秋纹、春燕、莲花儿都要放出去。”袭人望着 他,艾官 等道: “如此才算公平。 ”乃松了手要走。 宝玉喊道:“又去往那里?不可再闹了!” 艾官三人道:“放心,这回真是回去了,宝二爷可要说话算话。”说着已走远了。 袭人理了乱发,扭头就走,宝玉赶上说了半天,袭人仍不言语。一时回到怡红院。刚进 里间,就见麝月陪司棋的丫鬟莲花儿、春燕和母亲何婆、佳蕙、柳家媳妇、夏婆子和外孙女 儿蝉姐儿干叙着,一回头见宝玉、袭人回来了,麝月笑问
16、宝玉道:“今日敢是大节下,请来 这么多人。”一语未了,忽见王夫人的丫头进来找他道:“老太太要找你呢。”宝玉只得跟 了出来,回头对众人道:“你们先等着,我一会回来。” 原来史太君自中秋节受了些風寒,断断续续吃了些药,仍是未愈, 更有园中近来事端频 发,未免添些烦恼,更觉神思大减,遂生暮年之叹。平日里受不了身边冷清,时时要凤姐等 陪他说说笑笑,因拉上王夫人、邢夫人、尤氏和探春、黛玉一块吃中饭,宝玉断断不可少。 麝月见宝玉走了,望着众人正纳闷,只见秋纹、碧痕,绮霰从里间出来,便问他三个。 春燕道: “宝二爷说了,这屋里的人,无论家里外头的,一应我们这些人,他都要回太太全 放出去,与本人父母自便。我们
17、今儿便是为这来了。”麝月、秋纹、碧痕、绮霰不觉愕然。 何婆、夏婆子一听喜欢的不得了,笑道:“这可好了,宝二爷是菩萨心肠,回来春燕、蝉姐 可要好好给宝二爷磕磕头。”大家都兴冲冲的,独袭人、麝月、秋纹、碧痕、绮霰呆呆的不 语。袭人道:“二爷去吃中饭了,咱们还是先回各房候着。”不等说完,何婆、柳家媳妇、 夏婆子便笑道:“咱们这就回去,吃了饭再来给宝二爷谢恩。”因簇拥着咭咭呱呱出去了。 这里秋纹、碧痕、绮霰便问袭人有何事故,袭人淡淡的道:“还不是怕太太为难他们。 刚刚二爷说了, 这屋里也一个不留。我是 待够了, 早就想回家了, 你们想留下来就求求二爷 罢。”说着脱掉外衣到里间炕上歪着不语。麝月、 秋纹
18、、碧痕、绮霰听了都面面相觑道:“怪 了,又关我们什么事?” 且说宝玉和众人陪贾母说笑了一回,见贾母气色大不如前,连饭也吃不了几口了。凤姐 说了两个笑话也打不起精神细听,强撑着要打瞌睡。王夫人、凤姐、 宝玉看了心里都不是滋 味。一时大家都吃完饭,漱口净手,要回各人房里去。邢夫人、尤氏和探春、黛玉先走了。 王夫人见宝玉在后面跟过来不解道:“你又跟过来做什么?快干正经事念书去罢!”宝 玉笑道: “我还有话要给太太说,就几句话功夫。”王夫人道: “又是怎么了?快快说来。” 宝玉便说家里日渐穷蹇,放走一些人可以节省开支,自己可以从此安心读书,不再与女 孩子嬉闹,又说春燕、佳蕙、蝉姐儿、莲花儿连同怡红院的
19、众丫头俱亦放出,王夫人心里已 明白大半,笑道: “有几个,不用你说也不能留园子里,你看着办罢。从今以后认真读书是 正理,再脱滑使懒,看你父亲不教训你!”宝玉应了一声,低头退去了。 黛玉远远看见王夫人同宝玉站在花丛边说着什么,转身也回潇湘馆去。刚吃了饭, 出了 一身虚汗,又咳嗽了几声,一阵冷风吹来,顿觉浑身发凉,又看了看园中秋色,比以往愈发 萧索凄冷,正低头走着,见紫鹃赶来,将件家常衣裳往他身上披道:“姑娘也保重点身子要 紧,天气越发转凉还穿这么少。”黛玉笑道:“又多嘴多舌的,那里就冷死我了?”一时间 回到潇湘馆,歪在炕上看了会书。 至黄昏时分,只见绮霰眼泪汪汪进来。紫鹃迎了出去,约摸一顿饭工夫
20、紫鹃才回来,眼 圈红红的。黛玉诧异问他道:“他来又是为什么事?”紫鹃道:“宝二爷已将春燕他们放出 去了,连怡红院也不留一个。绮霰与我好了一场,同我道别,明日就和袭人、麝月、秋纹、 碧痕回家去了。”黛玉呆了半天道:“去了也好,宝玉怕太太为难他们,不如明儿你同雪雁 几个也走罢,我也学学宝玉撵人。”紫鹃没好气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什么都学。”一 转身出去了。 且说宝玉白天放出春燕、佳蕙四个, 夜里又同袭人、 麝月、 秋纹、 碧痕、绮霰说到二更, 宝玉看见袭人腰间系着蒋玉菡赠他的茜香罗,怔了怔想道: “蒋玉菡与他恰是一对,何不做 媒令他求娶袭人?”盘算了半天,方洗漱罢各自睡了。晨晓天明,宝玉起来,叫
21、他五人先在 房内待着,自己胡乱吃点粥就出去了。又叫上茗烟拉了马,二人从后门出去了。 行了一半里路, 来到袭人家门口叫茗烟下马去敲门。不多时有人开门,却是袭人的哥哥 花自芳,一见了他主仆两个,吃了一惊道:“宝二爷怎么来了?”忙过来扶宝玉下马,携入 院内。他家里人也迎了出来。宝玉打量花家比上次来宽裕了不少,房舍新整,花木葱茏,他 夫妻两个的穿戴也比以往齐整,便笑道: “袭人每月的月錢拿回来过没有?”花自芳又是倒 茶又是捧果,笑道:“每月也拿回来二两,我又做了个小生意,娶了个媳妇,日子也不像往 年那般窘迫了。”因又问及袭人可好。宝玉同他客套长谈,花自芳便说些谦恭的话,宝玉不 过是拣俗人喜欢的话头说,
22、笑道:“袭人可讨太太老太太喜欢呢,又懂事又勤快。这不,太 太给他说了一户人家,姓蒋,富裕的很,有房有地,和袭人见过面,也看上了,就是不知道 袭人答应不答应。”【夹批:笑杀!恰似劉妪口气,宝玉未必有。此语删之,再拟为妥。】 花自芳听了, 先是一怔, 后又听见说有房有地又阔绰,遂笑逐颜开道: “宝二爷不是骗咱罢, 有这等好事?多谢太太成全了,袭人岂有不应允的,情愿去做奴才?这也是他有福。”说罢 谢之不尽。 宝玉便叫茗烟骑马回去把袭人带过来,与他家人一同商议,茗烟答应着去了。宝 玉则和花自芳聊叙此事。 半个时辰后,袭人和茗烟果然过来,与哥哥见了,神色低沉,也不愿多说话。花自芳以 为妹妹不同意这门亲事
23、,便拉着妹妹到里间开导一番,道:“放着好姻缘不依,难道当一辈 子奴才吗?”不多时二人出来,袭人神色有些舒展。花自芳道:“袭人已经想明白了。”袭 人羞红了脸,起身上里间去了。宝玉说先去蒋玉菡的山庄一趟,叫大家先等着,于是别了花 家,骑马和茗烟走了。 原来这蒋玉菡本是忠顺王爷身边的红人,上次因为宝玉被忠顺王抓回王府,幸而蒋玉菡 是圣上亲赐与他的, 万万不可胡来, 又兼蒋玉菡伶牙俐齿把忠顺王的心笼络住,故没有受罚, 日后仍背着人和宝玉往来。后来幸好忠顺王犯了事被锦衣卫抓走关了起来,再也没有妨碍之 人,蒋玉菡乐的在紫檀堡自在逍遥,时时听宝玉讲过袭人多么温顺姣美,早有了艳羡之心。 谁知这会宝玉来山庄,拿
24、了蒋玉菡赠他的茜香罗亲自做媒,蒋玉菡喜出望外,一口应允了, 又怕袭人家等的心急,也不稍停, 即刻请人抬了八抬大轿到袭人家接走袭人。袭人临走劝宝 玉道: “临走也听我一句话,屋子里人若都逐完了,日后谁又来铺床叠被、端茶倒水?好歹 留着麝月一个, 如若 太太又派别的人进来服侍,摸不着你的脾气,怎有熟惯的人好呢?”宝 玉想想在理,因应允了。 且说那日恰是迎娶吉时,蒋玉菡派来轿子迎娶袭人,一应大小全是按照娶正房的规矩。 一进了山庄, 丫头仆妇都称袭人为奶奶。蒋玉菡极尽柔情曲意承顺,夕间 袭人看他腰间所系 一条猩红汗巾子,正是当初自己之,今日物遇旧主, 蒋玉菡又将宝玉赠他的松花绿的汗巾拿 给袭人同看,
25、二人嘻笑不已,说是无巧不成书,始信姻缘本是天定, 袭人 安下心来同他过日 子。 从此二人在 紫檀堡夫唱妇随,倒也和美,(按:此段语义确有些表达不周,有造成误解 之嫌,网络发布做调整可谅矣)正是: 无怪无责在今时,他年报答知始终。【夹批:至“花袭人有始有终”回,才知此回之妙,伏 线千里。】 且不提袭人在山庄如何遂心如意,只说自袭人、秋纹、碧痕、绮霰走后,怡红院里只有 麝月一个人服侍宝玉。探春、湘云几个常和宝玉解闷,故他未觉寥落。 却说王夫人得知袭人嫁与他人,颇感诧异, 本有心思将袭人配与宝玉为妾,却被宝玉趁 空放出另配,心内不免失落,但又想到袭人终究是个丫鬟,也就不再多挂虑了。 且说那回抄检大观
26、园,查出司棋诸多信物,“什锦香袋” 尤是疑案,皆说系司棋同潘又 安幽约误失之物,司棋虽百般争辩,亦无人能信。王夫人令周瑞家的带走司棋去那边受罚。 邢夫人暂将司棋关押守看,想着不过打一顿配人罢了。等中秋节诸事理清过后,便派了周瑞 家的带几个婆子把司棋从下房里提出,带至议事厅审问。司棋关押多日,瘦的脸尖嘴蜷,没 精打采,恢恢秧秧的被人推搡了来,低首站在一边。 邢夫人笑道: “听人说你比主子还要娇贵,厨房里有了鸡蛋先让着你,若不依就一把打 烂,管主子吃不吃呢!你也太猖狂了罢,眼里还有没有主子?”司棋流泪泣道:“那是我的 错,不过都是往年的事了,念我年轻不知事,求太太饶了我罢,我日后一定好好改过。”
27、邢 夫人冷笑道: “你说的好轻巧啊,犯了错就用年轻不知事来推脱。这还不够,你又干些不知 廉耻的事, 也是不知事就可以一笔抹掉的吗?好多着呢,你都给我交代明白了!”司棋只低 首不语。周瑞家的喝道:“问你呢,少装哑巴!”司棋握口泣道 :“又有什么可交代的,太 太都知道了,只求太太发发慈悲,饶过奴才这回,以后再不敢了。”邢夫人道:“我倒是 想饶你,可若人人犯了错都不问不罚,那还有没有体统!一个姑娘家四处勾搭男人,不知廉 耻,还要脸不要脸?别处可以容你,我们这里断不能容你!”司棋道:“我又不是见一个爱 一个, 怎么是四 处勾搭男人,我只和表弟是两厢情愿。”邢夫人笑道:“你们听他说的多 在理,真笑死个人
28、。”周瑞家的和众婆子都笑他死不悔改,胡言乱语。邢夫人斥道:“你不 害臊我还害臊呢!来人!拉下去先打四十板子,再搁外头配个小子! 人人都自己找女婿,还 不乱了套了 ?” 一时上来几个小厮就要拉人。司棋哭着求饶,邢夫人只把脖子一扭,不理会 他。司棋左右躲闪,哭求无用,被小厮拉了出去,打了四十板子,连同当初一同大闹厨房的 几个小丫头俱打了一顿撵了出去。 司棋承辱含羞,勉强回家,他母亲又百般埋怨他。忽一日他表弟来了,司棋母见了,恨 的气不打一处来,骂他害了司棋,一把抓住要打。司棋急忙过来阻道:“我也恨他懦弱不是 男人,可如今他来了,还算有情有意。我一时失了脚,就是他的人了,岂有另觅之理?”司 棋母呆了
29、半晌, 也没话说了。潘又安又软语慰劝司棋,说自己逃走是一时权变,以后再不会 如此了,定要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正说着,忽听院子里有说话声,只见进来三个女孩子, 原是莲花儿及当初同司棋大闹过厨房的两个,今日是来探望来了。 司棋、潘又安忙请进屋。 那三个道:“白白的叫他们打了一顿,又辱骂一场, 实在窝囊。 ” 司棋道:“此仇不报,誓难解恨。此次既然回来了,就想个法子到他们府上弄些东西回来, 他们那府里的金银细软够咱们花几辈子的了。只是咱们势弱力薄,恐难遂心。”潘又安道: “我那边有好多道上的朋友,咱们何不同他们结为一党,大干一场呢?” 几位听了都点头称 是。于是潘又安回去把他的十几个兄弟叫来了,成日
30、唧唧咕咕的,那些人皆是游手好闲、专 妒人家富贵的, 且有几个已加入贼寇之帮,听得贾府富贵,都有了不良之念。一伙人大有待 时而动之势,日后便知。 话说自从香菱跟随宝钗,把那边的路径一心断绝,住在他那里,日日气怒伤感,形容羸 瘦,气血两枯,不思饮食,身上作烧,日重一日。宝钗叫了小舍儿陪他,见他神气昏沉,气 息微细,也陪着流了不少泪。这夕金桂见薛蟠多日只在宝蟾屋里过夜,那里还记着自己,又 见宝钗同他言语不投,甚是气恼,不免多饮了几杯,迷迷糊糊竟走出院子,到月下生闷气。 香菱自觉将不久人世,这日夜里挣扎着起来,到院子里解闷, 听得见远远有人家捣衣敲砧声。 抬头遥望天上, 却见明月如玻璃光, 寒气侵人,
31、 想起自己正如那广寒宫的嫦娥一般凄凉孤寂, 年幼被人拐卖这里,连父母故乡都记不得了。如今病入膏肓,却少人问津,不禁望月长叹, 越想越心酸,早已是泪流满面。良久,才慢慢踱进屋内,只觉两只脚软麻无力,便又躺回床 上,不知不觉恍惚睡去,却见隐隐约约面前站立一人,是个暮年道士, 上去一把搂住他大哭: “我可怜的有命无运的儿啊,爹爹来看你了,儿将做北邙乡女,为父怎不痛断肝肠。”香菱 不解道:“老先生何出此言?”那人道:“待为父将吾儿身世说明:儿本是姑苏阊门人氏, 为父名甄费,当年儿幼小,于元宵佳节被拐子拐去,嫁与恶夫。当初的住地早已烧成一片瓦 跞场了。 为父三劫之后九十年寿要往那太虚幻境销号,今获悉儿先
32、为父一步而去,故来送儿 一程,也解了为父思儿一片心切。”香菱听罢,痛彻心扉,抱着父亲哭道:“女儿受苦了, 父亲怎么这时才来看我?”士隐哭道:“为父也是万般无奈啊!” 忽然一僧一道飘然而来,推开士隐, 拽着香菱要带往太虚幻境销号,香菱同父亲扎挣着 伸手互抓, 皆被僧道从中阻开。香菱不觉哭醒,忽见窗外皎皎月光映着人影团团,不知是那 一个,怯生生问道:“是谁在外面?”只见金桂推门进来,冷笑道:“你倒好,躲这里落个 清净了,想找人拌嘴都找不到人了,人都说你那宝姑娘多么贤良,我看他却不是好人,横竖 你已是没用的人了,不如勒死你,嫁祸你那宝姑娘,却是妙招。”说着,拿着牛筋线扑了上 去,可怜香菱挣扎多时,终
33、被勒死。金桂急忙离开。 且说小舍儿被香菱屋内动静惊醒,忙披衣起来,见香菱颜面如雪,两眼发怔,已经没有 气息了。 小舍见状忙哭着去那屋里告诉宝钗母女知道,宝钗母女也慌忙赶来,见香菱颈有血 印死去,大吃一惊,又不好说什么,都悲声大作。 暂时说不到这里,且说香菱往太虚幻境销了号,警幻仙姑怜他一生遭际堪伤,准许 他魂 归故里与母亲见上一面。香菱谢之不尽,飘飘荡荡往姑苏飞来,看见故乡富贵繁华,人烟熙 熙攘攘,更是感叹。当年的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早已不复旧貌,又往大如州去寻母亲封氏。 话说封氏在其兄封肃家勉强度日,这日同兄长往集市上买针线家用,忽见一美貌女子立 于身旁含泪痴望与他,以为他在家受了父母的气,便
34、要安慰他几句,却见姑娘泣道:“母亲 竟把女儿忘了?”封氏诧然,香菱便要母亲看他眉间的胎记。封氏打量着, 猛然想起昨晚丈 夫给自己托梦说今日将与女儿团聚,如雷灌顶,不觉搂着女儿大哭起来。忽见封肃走来,见 他二人相抱倾诉, 不解发问, 封氏便告诉他知道,封肃听罢也不禁泪落如雨。香菱泣道:“儿 今生愚呆,只想待人诚直,便自有善报,却从不曾想世间有妒妇恶夫。儿只后悔心机独缺, 落的薄命夭折,如今再多说也无益了!”封氏听了,痛惜伤心,要带女儿回家。无奈香菱身 不由己, 不能久待, 说话间就要告别。封氏、 封肃不忍分离, 拉了衣裳不放, 却见眼前一闪, 女儿已不见了。两个仰天大哭,却是空空如也,那里还有半
35、点形迹? 且说宝玉听大老爷房中的几个丫头说司棋挨打被撵了出去,只觉浑身发颤, 摇摇晃晃扑 到炕上放声大哭。麝月端茶过来,见宝玉伤心,已知是为司棋的事如此,知道劝也无益,不 如让他好好哭一场,心内倒畅快些,便叹了一口气,把茶放下,上里间做针线去了。宝玉自 悔无力给司棋说情,忍见司棋挨打,也无可奈何,加之宝钗搬走,黛玉因抄检大观园,王夫 人对他稍有微词,也不大到这边来了。纵是宝玉去潇湘馆看望他,也是借故躲开不见。 宝玉甚觉凄凉, 这日勉强看了会子书,趴在桌边竟朦胧睡去,却见春燕、 莲花儿、 佳蕙、 蝉姐进来倒头就拜,又见葵官、艾官、豆官追着袭人要打,蒋玉菡拦着三人不叫动手。宝玉 上去一边拦劝一边笑
36、道:“玉菡兄近来和袭卿还和合罢?”玉菡笑道:“那还用说,艾官三 个可不是为这个嫉妒打他。”又见秋纹、碧痕、绮霰有说有笑走来,一见了宝玉又都皱眉 道:“二爷好偏心,留着麝月却赶我们走。”宝玉正要上前解释,这些人忽然一闪不见了。 正在纳闷,又听旁边似有哭声,只见司棋嗔道:“宝二爷见我挨打,也不帮忙说情。”宝玉 正要解释,忽又见香菱走来,笑道:“宝玉,我就是往副册报道的,【夹批:盖后回起,皆 写十二钗正册。故行文草率, 急令袭人、司棋、香菱辈有交代。叹文字难作至此。】多亏仙 姑提醒,才知我故乡原在姑苏阊门,我父亲要带我回去了。”宝玉迷迷糊糊道:“什么又副 册副册?”香菱笑道:“如今警幻仙姐说了,我们
37、都去了,又副册副册才去的尽,故催促我 们先走一步,别妨碍又副册副册来报到,”一闪又不见了,(按:此风月宝鉴原文被抄 入,与后润色内容似冲突,却是给人惊喜两个本子内容同现)“将来你会明白,我就不 絮叨了。”正说着,忽见四个金刚模样的天神把香菱连拉带拽带走了。香菱哭着道:“我要 等我父亲,他还没有来呢。” 宝玉猛然惊醒,吓了一身汗,恰见麝月进来,哭着对他道:“你快去瞧瞧香菱去,他活 不了了。”麝月“哧”的一声笑了道:“胡说八道,你何苦又咒他。”宝玉非说香菱死了, 要他去薛家探探消息。麝月笑道:“我不去,平白无故我上他那儿做甚。”宝玉道:“你只 在他家附近逛逛,见人问问,打探了消息就回来。”麝月嘀咕
38、几声只得去了,宝玉本想自己 去打听,又怕碰见宝钗、薛蟠不方便,就坐着等消息。【夹批:宝玉嫌宝钗絮叨,嫌阿呆酒 席邀约。佚趣 ! 】约莫半个时辰,麝月回来,告诉他:“可叫你说对了,香菱可不是病故了, 二爷敢情是能掐会算不成?”宝玉闻言又掉下泪来,自言自语道:“死了倒好,这回可是脱 离了苦海火坑。 二姐姐的命也和他差不远,怎么女人的命都这么苦呢?”说着放声大哭。麝 月也忍不住掉下泪儿,捂着口到套间去了。忽听外边有人问:“宝二爷在吗?” 不知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王熙凤病求千翼方林黛玉闷作十独吟 诗云: 颦卿意长客思深,十首高洁表予心。 露重風响宦门微,可怜泪垂冬复春。 话说宝玉正在惋惜香
39、菱,忽见丫头小鹊进来传信说老爷找他。宝玉听罢对他道: “好了, 你回去罢, 我已经知道了。 ”小鹊 挤眉弄眼笑道: “二爷临时抱佛脚再读读,只怕来不及了, 老爷要试试你的功课呢。”说完伸伸舌头跑了。 宝玉知道父亲找他又系进家塾之事,虽有一万个不情愿,但已在前头说过大话,说从此 肯安心读书, 怎能推三阻四, 只得慢慢踱到贾政书房听候指示。果然王夫人正和贾政在谈及 此事,见宝玉进来便叫他坐下慢慢听着。 贾政道:“叫了你半日, 这会才垂头丧气蹭来,还不肃神静心坐好了。成日家书也不念, 经也不学, 只和丫头们厮闹。不肖的孽障,实不指望你功名双收光耀门楣,叫你靠八股文章 混口饭吃都难,至终泯毁一世前程你
40、才不笑了。“ 宝玉只低头望着足跟。王夫人道:“明儿还到学堂里上学去。你那林妹妹也糊涂的很, 只陪着你顽, 略有老嬷嬷劝你一句,他就一边打岔说别理那老货,那里象个书香门第出来的 千金小姐。我会找他说的,眼下仍须上学要紧。”贾政道:“甭提上学了,想起往年的事 就拶心,什么茗烟助着主子闹学堂,薛家孩子争風吃醋,乌七八糟的,成什么体统!如今还 在怡红院待着好好读书,到学堂再遇见那些不长进的孩子还不是被教坏?每日派两个丫头过 去陪侍监督,比在学堂装样子混日子强!”宝玉只低首唯唯诺诺应着。贾政道:“回去念书 罢,我和你母亲还要商议些事,再敢乱跑乱逛,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宝玉应了一声慌忙的 出去了,只听贾政
41、后面嚷:“跑什么,敢是早想溜了,刚才的话都没听进去?” 王夫人忙阻道: “罢了,先不说这了,还是说说宝玉的婚事要紧。有几家找到大哥哥说 起他们家女孩儿要说给宝玉,只是老太太已把黛玉说给了宝玉,阖宅皆知, 当初黛玉从姑苏 乘舟带来不少林家的家业,盖大观园使了几多,余下的老太太说就当作黛玉的嫁妆了。如今 这孩子也大了, 又不 静心读书, 也得有个管的住他的才好。宝玉答应要安 心读书, 丫鬟 亦俱 已放出,宝玉虽听黛玉这孩子的,只是黛玉这孩子又不引他入正道,还得劝着点。既是家里 上上下下都认定他俩是一对儿,老太太又疼他两个,不如过了这个月就把喜事办了罢。”贾 政道:“ 夫人操之过急矣,我看黛玉模样虽
42、好,可性格尖酸刻薄,小性多疑, 又是个病秧子, 我早看中了一个人,比黛玉强过几倍。”王夫人便问是谁。贾政道:“妙玉模样儿人品不比 黛玉强?想当年祖上带兵建功立业,他祖父同咱们是生死相随的同僚,老太太同他祖母亦是 知交。那一年老太太做个怪梦,梦见蜻蜓满宅飞,醒来大病一场,请来个六安道士占梦,那 道士也只胡言乱语一番。幸好他祖母来了,讲明这个梦所主何事,才让老太太心里塌实了。 谁知他祖父母、父母俱亡故了,两家也多年未有往来,既然他住在咱这里,又和咱是世交, 又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只怕咱宝玉还配不上人家呢。”王夫人道: “我也觉的那孩子不错, 可是又怕人家挑拣不同意。再看宝玉断不肯依允,他心里只有一个
43、黛玉。”贾政道: “林丫 头女不中留, 不过找一户有门第的嫁了,也不辜负林家之托。妙玉比之尤胜, 吾实难以弃舍。 若宝玉舍不得黛玉, 就激将他说黛玉可以做副妻,宝玉必然不肯, 思前想后则会舍黛取妙了。” 王夫人道:“此事一言半句难述,罢了,日后再说罢!”贾政点点头:“也好,如今宝玉念 书是头件大事,亲事日后再提罢。”王夫人因要去看黛玉,起身离了书房往潇湘馆来。 贾政有些乏了, 歪着闭目养神。 因想起妙玉终日在栊翠庵闭门不出,当初与他祖上有些 瓜葛,他父亲在宫中做官多年,已告老还乡病故数载,论门第确也登对, 且他家尚有些家业, 虽说一时带发修行,也不过是养性修身罢了,终朝还是要出阁的。自己虽有心
44、联姻,只是不 好亲去与他提亲。正在犹疑, 忽然想起当初他是林之孝家的领到家里的,不如叫他去跟妙玉 一说,便命李贵把林之孝家的叫来。李贵应了一声儿去了。 不大工夫, 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请他的示下,贾政便要他去妙玉处看看,同他聊些家常。 林之孝家的道: “老爷有所不知,妙玉为人古里古怪,性情孤僻,我若是去了,只怕是话不 投机, 他倒恼了撵起人来,岂不尴尬?我曾见过四小姐到他那里去过,一块儿谈禅下棋,何 不叫四小姐过去同他聊聊?”贾政道:“这样也好,你去把四丫头叫来。”林之孝家的便出 去了。 略等了一会子, 惜春便一言不发过来了。贾政便叫他把妙玉请到蓼風轩下棋,惜春不解, 贾政托他把一件玉如意送给妙
45、玉,说是王夫人赠与妙玉的,惜春 不敢不从, 只得遵命 接了玉 如意 去了。 且说邢岫烟因要回去过活,携了包裹同薛家一个婆子告别众人,欲离了贾府回薛家,路 过蓼風轩,远远看见惜春进去了,寻思着是否过去,同婆子发了一会呆,一时走到窗边,只 见静悄悄一无人声,忽听匱里微微一响,“啪” 的一声, 一个人道: “你那里头都是死子儿, 我怕什么。”又听惜春道:“且别说满话,试试看”,邢岫烟听出是妙玉的声音,轻轻的放 帘过去,婆子在外面站着。 妙玉见邢岫烟笑着进来,倒唬了一跳,忙点手道:“邢姑娘,你来下罢。我是闷了,闲 着出来走走的。”邢岫烟笑道:“我今日家去,念及多年情谊,特来道个别,不必拘礼。我 也看看
46、你们下棋解闷。”因低头望着棋坪,半日道:“你这里把边子一搂,搭转一吃,把他 的一个角儿都打起来,倒是妙招。”说着便在旁边坐下了。妙玉便同他叙谈起往年两人的交 情来。惜春不好推身就走,也笑着同她聊了一会子,不觉透露是贾政要他来陪妙玉下棋的, 又从帕子里掏出一个玉如意,要送给妙玉,说是王夫人所赠。妙玉颇为惊讶,思量道:“若 是不肯接收, 怕被人说是看不起礼物自己傲慢。”推辞半天仍接了。一局棋罢, 妙玉起身道: “我来得久了,得回庵里去了,还请两位见谅。”岫烟、惜春也不多言,要送他回去,妙玉 笑着推辞,二人知妙玉为人,也不深留,送出门口。妙玉满腹猜疑,不知其然,纳闷着回庵 里去了。岫烟、惜春也各自散
47、了。 且说宝玉离了书房往怡红院来,一时走到沁芳亭,只见石隙清流湍急 ,红花绿树 依然, 桥上白石栏杆寂寞无人,少了娇慵小鬟,不见了往日热闹气象,迎春、司棋等人亦不知身处 何境,心里顿觉萧疏,连叹了几声,落下清泪。忽见翠缕和两个小丫头抱着包袱,后面跟着 两个老嬷嬷,簇拥着湘云走来,心中大为不解。湘云远远的向他打招呼道:“二哥哥从那里 来,敢情是要送我回去不成?”宝玉笑道:“没了宝姐姐陪你,才住了几日就烦了,闹着要 回去了。”湘云道:“才不是呢。”欲再说时,却不觉红了脸低头不语。翠缕笑道:“宝二 爷还不知道么, 姑娘这番回去怕是许久不能来了。卫家已准备妥了, 就等姑娘回去拜堂了。” 宝玉猛然想起湘
48、云已说给卫太尉的儿子了,此次回去就是准备过门了。因又想, 不知卫家怎 样,若又象孙绍祖那样欺男霸女,湘云岂不又是一个迎春?想到从此又少了一个女孩,不免 生出感伤, 差点掉下泪来。 更兼湘云不比别个,是与黛钗一样的第一等亲伴,越发难受起来, 竟发起怔来。湘云见状会意,笑了笑道:“二哥哥回去罢,闲了再去我那里作客。”宝玉愣 着答应了。湘云又道:“既然今儿走了,也奉劝你一句,再不可流荡贪顽了,还是求取功名 要紧,来日同宝姐姐成了婚,再不好好读书,可没有好果子吃了。”宝玉沉下脸来道:“胡 说什么,什么宝姐姐,贝姐姐,我不认识。”原来湘云只是戏说逗他,见他尴尬,反而笑了 起来。 又说了一会子疏密的话就同
49、宝玉告辞。宝玉目送他们走远了才又往前走来,心里却似 蓬草乱转。 回到怡红院,只见麝月坐着做针线,也不脱靴,只往床上一倒,眼泪早滑了下来,打湿 枕畔。麝月起身道:“才刚薛大爷来过,要你去宁府里习练弓箭。”宝玉道:“叫他找蘭 哥 去罢,巴巴的只管乱射,终究是借口,不过哄着轮流作饭局,卖弄谁家的厨役好罢了,晚间 再抹抹骨牌,赌个酒东,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老爷知道了不骂死才怪呢。那薛大爷天天被媳 妇挟制着, 可怜香菱竟被他夫妇俩揉捏死了。从此他再来找我,一概说我不在。从此要远离 这样的人才好,不过是些虚情假意的朋友。”麝月听他一篇话,似与以往大有不同,也觉 诧异, 笑道:“二爷几时学的这么好,倒也纳罕, 老爷知道了定是高兴的不得了。”宝玉道: “又有你说嘴的了。”麝月笑着到套间去了。宝玉犹在发愣,忽见小鹊、小吉祥进来,唬了 一跳,忙拿出桌上一本书就念念有词。麝月出来和小鹊、小吉祥笑着致意,道:”宝二爷早 读了好一会子了,比以往用功多了。”小鹊、小吉祥笑道:“宝二爷忙罢,我们回去给老爷 讲讲。”麝月自送他二人出门。宝玉见二人去远了,仍将书往桌上一掷,往床上躺着去了。 麝月进来, 宝玉道: “若他们再来, 你提前递个暗号,桌上时时放着本书备用。”麝月笑道: “二爷这番做样子从此可累的慌了,我们做下人的也陪着担惊受怕。”宝玉道:“叫你来教 我。”麝月笑着回里间做针线。 且说贾政同贾赦谈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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