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格式的语义分析.doc

“不然”格式的语义分析现代汉语八百词(以下简称八百词)认为“不然”在现代汉语中有两个词性：一个是形容词，意思是“不是这样”；另一个是连词。显然，这两种用法有联系，后者可以视为是前者的虚化。本文只讨论“不然”作为连词的用法。 八百词将“不然”作为连词时的使用情况分为下面两种： 1.如果不这样；否则。引进表示结果或结论的小句。例示如下： 该写信了，不然家里会不放心的。 2.引进与上文交替的情况。例子是： 可以打电话去找他，不然你就自己跑一趟。 他不在办公室就在车间，再不然就到工地去了。 上述两种解释看到了“不然”作为连词时两种用法的差别，相比之下，前一个用法的解释更明白一些，后一个就有些模糊。“引进与上文交替的情况”是个模糊的表达，什么叫做“与上文交替”?由“不然”连接的两项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并没有说清。因此总体上看，八百词对连词“不然”的解释存在以下问题： 第一，对“不然”两种用法的解释不充分，停留在表面的解释上。第二，割断了两种用法之间的联系，没有找到两种“不然”内在的语义关系。 其实，两种用法的“不然”是有一定关系的，这种关系只有从更深层的角度才能看到。以下我们尝试从逻辑人手，对“不然”的语义做一个解释。 一、“不然”的语义特征 为了表述方便，下面将八百词中连词“不然”的第一种用法写成“不然l”，第二种用法写成“不然2”。 (一)“不然1”的逻辑含义 从逻辑的角度看，“不然1”所在语句表现的是必要条件假言推理。如例：该写信了，不然家里会不放心的。 该例子的完整逻辑表达式应该是下面的样子： 只有写信，家里才会放心。(前提1) 不写信。(前提2) 家里不放心。(结论) 在命题逻辑中，上述推理被称为必要条件假言推理的否定前件式，即前提否定必要条件假言命题的前件，结论否定它的后件。不难看出，“不然1”在这样的必要条件假言推理中承担那个否定的前提。 (二)“不然2”的逻辑含义 含有“不然2”的句子表现的是选言推理。如例：可以打电话去找他，不然你就自己跑一趟。 该例完整的逻辑推理应该构造为： 可以打电话去找他，或者你自己跑一趟。(前提1) 不打电话找他。(前提2) 你自己跑一趟。(结论) 在命题逻辑中，上述推理被称为选言推理的否定肯定式，即前提否定选言命题的一个选言支，结论肯定另一个选言支。“不然2”在这个选言推理中承担那个否定的选言前提。 与例相比，例则复杂一点，是由两个推理构成的： 推理l 他在办公室，或者在车间，或者在工地。(前提1) 他不在办公室。(前提2) 他在车间或者在工地。(结论) 推理2 他在车间或者他在工地。(前提1) 他不在车间。(前提2) 他在工地。(结论) 推理1的结论作为推理2的前提。“不然2”否定的是推理1结论中的一个选言支。这样一个复杂的推理在语言的表述中用“不然2”就表达出来，足见语言的精炼。 (三)“不然1”和“不然2”的共有语义 1.通过上面构造含有“不然”的逻辑推理式已经能使我们看到，“不然1”和“不然2”是分别在两个不同逻辑推理中起作用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八百词将它们的用法分开也不无道理，虽然这种区分并非源于逻辑的依据。然而，“不然1”和“不然2”这种区别只是表面的，实际上它们有共同的地方： “不然1”在必要条件假言推理式中是承担着否定前件的任务，通过“不然1”的否定再推出否定的后件。“不然2”在选言推理式中承担着否定前提中某个选言支的任务，通过否定再推出另一个肯定的选言支。两个“不然”在推理式中都表达推理中的一个否定前提，这是它们的共同点，区别仅仅是所在的推理形式不同。如果忽略逻辑推理式的不同，只看“不然1”和“不然2”的话，可以说它们的逻辑含义是一样的，即在一个推理中，表现前提中那个“否定前提”。 2.语言表达了逻辑形式，但并不是逻辑本身。“不然”虽然可以表达两种逻辑推理中的否定前提，但就语言的意义上说是共同的，就是表示否定。从这个意义上说，八百词将它们的用法分开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无论“不然”连接的前后是什么关系，“不然”都表示否定。 “不然”作为连词应该是从形容词虚化来的，但这种虚化并不彻底，仍然具有“不是这样”的意义。因此，“不然”虽表示否定，但它不是个否定词，而是个“否定语”。 一般的否定词必须接在被它否定的成分前面表示否定，如“不”和“没”等，但“不然”是个“否定语”，其否定作用的实现是通过“然”替代被否定项完成的。被“然”替代的被否定项可以出现，也可以隐含。如果出现的话，一定出现在“不然”的前面，换句话说，“不然”的否定意义是指向它前面的成分的。 二、“不然”的整体意义 现代汉语中，由“不然”构成的习用表达格式中，“不然”的意义是“否定”，不过，“否定”并非这个表达格式的意义。八百词认为，“不然”连接的前后两项是一个是条件和结果关系、一个是交替关系。我们认为，这样的解释过于笼统，不是很充分。下面我们先分别讨论一下八百词说的两种关系，然后归纳一下“不然”的整体意义。 (一)关于条件和结果关系 我们知道，连接词连接的两项如果具有条件和结果的关系，一定是当这个连词不出现的时候，这种关系仍然可能存在。也就是说，连接词除了表现“关系”外，并不作为关系中的前提项，也不作为关系中的结果项。比如由“如果那么”连接的两项，“如果”和“那么”并不是前提，也不是结论。但“不然”就不同，它除了具有连接作用而外，本身就是“被连接的项”，是前提的一部分。比如，在“快去吧，不然赶不上车了”这个例子中，去掉“不然”，前后两项“快去吧”和“赶不上车”并没有直接的条件和结果的关系，“赶不上车”这个结果是通过对前边“快去吧”的否定得到的。如果在语言层面说条件和结果的关系，那么，“赶不上车”的条件应该是“不快去”这个对前项的否定，即：如果不快去，就赶不上车了。而“不快去”正是“不然”所表达的意义。 显然，“不然”连接的前后项并不真正具有条件和结果的关系，只有加上“不然”表达的那个否定性前提才可以说具有条件和结果的关系。 关于“不然”连接的前后项关系还有一种意见，认为是一种逆转的条件和结果关系。其实，“逆转”只能理解为结果是条件所能推出的某个结果的反面，能 够构成逆转的，一定另有一个中间的环节，逆转经由中间的环节和条件联系起来。“不然”连接的后项成为前项的“逆转结果”是经由了“不然”对前项的否定环节。不过，从逻辑的角度看，逆转并非真的存在，在一个逻辑表达式中，任何结论都是由前提推导出来的，无所谓顺和逆。 (二)关于交替关系 “不然”连接的前后项关系还有一种被认定为是“交替关系”，如例：可以打电话去找他，不然你就自己跑一趟。 其实，交替关系不是很好理解，也许仅仅是在强调前后两项的某种对立关系。上文已经说明，“不然”用于否定肯定的选言推理中表达否定的那个前提。从这个意义上说，“不然”连接的前后两项仍然是前提和结论的关系。强调“不然”前后的“对立”只是看到了一个前提和结果的关系，忽视了另一个前提的存在，而这个前提正是由“不然”表达的。 1.上述分析表明，由“不然”构成的语言表达式都表达了逻辑推理结构：一个是假言推理，一个是选言推理。说“不然”连接的两项是条件和结果的关系或者是交替关系都不是很确切，都没有将“不然”所表现的那个否定性前提考虑在内。实际上，对“不然”的考察和解释不能离开它所构成能的特定语言表达式，只有从这个表达式的整体才能真正解释清楚“不然”意义。 从整体上看，“不然”格式表达了前提和结论的关系意义，但这个前提是必须包含由“不然”表达的那个否定的前提在内，并不仅仅是“不然”前面的语句。在“不然”的语言表达式中，结论是通过“不然”否定前面的语句所表达的命题得到，这种否定很重要，没有这种否定就没有结论的出现。唯此，“不然”格式才具有了“如果不A，就B的意义。 “如果不A，就B”着眼于逻辑层面的前提和结论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是“不然”格式的意义基础。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不然”格式的两种主要意义：一是表达某种主张或建议的必然性、合理性；二是指出几种可能的选择。 2.表达某种主张或建议的必要性、合理性。用“不然”格式表达某种主张或建议时，“不然”前面的语句提出某种主张或建议，“不然”后面的语句说明不采纳提出的主张或建议会导致的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从而表现了主张或建议的必要性、合理性。如在例中，“该写信了”是一种建议，“家里会不放心”是不采纳这个建议导致的一个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由此就表现了建议的必要性、合理性。 3.指出几种可能。用“不然”格式指出几种可能时。“不然”前后的语句表明几种可能性，通过“不然”表达了几种可能的选择。如例中，“可以打电话去找他”和“你就自己跑一趟”是提出的两种可能，“不然”表明它们之间的选择。 4.应该注意的是，用“不然”格式指出几种可能的选择，也具有提出建议的含义，只是这种建议不是唯一的，是可以选择的，虽然表达者可能倾向于“不然”前面提出的建议。语言表达中，用“不然”格式表达建议，一种是提出一个唯一的建议，并指出这个建议的合理性；另一种是提出几种可能的建议，同时指出其可选择性。 三、“不然”的语法性质 “不然”是连词，这似乎已经是语法界的共识。我们想说的是，“不然”即便作为连词也和其他的连词有很大的不同，是一种特殊意义上的连词。下面我们讨论一下“不然”的语法性质。 根据前面的分析不难看出，虽然一般都把“不然”当做连词，但它和其他的连词是有很大区别的。我们知道，连词一般来说仅仅是个功能词，作用就是连接，表现某种关系。而“不然”不是个典型的功能词。虽说它可以连接前后语句，但被它连接的两项并没有直接的语义关系(如前所述)。另一方面，“不然”的连接作用是通过的它自身承担的否定意义完成的，这种“实义的否定”不是一般连词所具有的特征。 单纯的连词因为没有“实义”，所以有时可以省略，省略后前后语句的关系还在，但“不然”却决不能省略掉。比如“如果你不来，我就不去”可替换为：“假如你不来，我就不去。”但“不然”的替换和其他的连词不同，它可以替换为一种非连词的结构成分，如：你来吧，不然我不去。替换以后，原来的连接关系还在，但替换的就不再是连词。 。 “不然”的连词用法应该是从谓词的用法虚化来的，但虚化并没有到达某种抽象程度，仍然保留着谓词的意义。虽然它有连接作用，但和一般的连词差别很大。因此，可以将“不然”看做是一种有实义的连词，或者看成是有连接作用的谓词。现代汉语中像“不然”这样的词还有“要不”、“否则”、“再不”等。这些词和“不然”一样，通过否定前面的成分连接它前后的语句。 语言的核心问题是如何表现意义的问题，对这个问题的解释必然是多角度的。虽然很多研究者意识到跨学科解释的重要性，但真正落实在具体问题的研究上还显得不够，尤其是在对语言结构问题的解释上做得不够。本文想做的就是这样一个尝试。